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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 武星如）據(jù)江蘇淮安市人民檢察院消息，江蘇淮安市檢察院聯(lián)合市衛(wèi)健委在全市各級各類醫(yī)療機構電子病歷系統(tǒng)中，增設強制報告“紅橙黃”三色預警功能。當未滿14周歲女孩登記入院后,如果有妊娠懷孕情況，系統(tǒng)就會自動跳出紅色預警，提醒接診醫(yī)生通過電子病歷系統(tǒng)報告,同時通過強制報告平臺向公安機關或者檢察機關報告，避免出現(xiàn)醫(yī)生不知道向誰報告、如何報告、不敢報告等問題。

醫(yī)院 資料圖

此外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記者檢索發(fā)現(xiàn)，江蘇宜興也將強制報告自動提醒程序嵌入到醫(yī)院診療系統(tǒng)中，當接診醫(yī)生錄入未成年人受侵害等情況時，系統(tǒng)會跳出強制報告自動提醒程序界面，提示接診醫(yī)生履行強制報告義務。江蘇連云港在全市醫(yī)院診療系統(tǒng)嵌入“強制報告提醒程序”，對診療中發(fā)現(xiàn)的性侵害線索彈窗提醒，并將病例一鍵備案至醫(yī)院法務部門，經(jīng)初審后及時向司法機關報告。

“根據(jù)國家法律的規(guī)定，醫(yī)務人員面對可能存在的未成年人侵害行為有向相關部門報告的義務，整個醫(yī)療界應當積極地配合提供線索，這是保護未成年人的一個重要環(huán)節(jié)。”3月26日，中國衛(wèi)生法學會常務理事、北京市華衛(wèi)律師事務所副主任鄧利強接受人民日報健康客戶端采訪時表示，“建設強制報告平臺，將提醒程序嵌入電子病歷系統(tǒng)，應該說是一種程序上的完善，解決的是醫(yī)生遇到疑似未成年人侵害情況后如何報告、向誰報告等問題。”

但鄧利強同時也指出，醫(yī)院診療系統(tǒng)接入提醒程序后，非特定人員的信息保護是一個需要關注的問題。“除了可能遭受侵害的未成年患者，其他患者的病歷信息是否也會被獲取和管理？如何保護這些患者的隱私和個人信息？只有這些問題明確了，才能進一步考慮這種措施是否值得推廣?！?/p>

醫(yī)生通過平臺報告侵害未成年人案件線索，當事人或其家屬是否有必要知情？鄧利強指出，如果醫(yī)生能夠確認該未成年患者有遭受侵害的跡象，法律要求在任何情形下都應強制報告，這是一種法律層面規(guī)定了的社會責任，與個人的知情權關系不大，未必一定要征得本人同意。

延伸閱讀：

"報警就殺了你" 12歲男孩多次性侵同歲"小姨"被免于刑責

某社區(qū)進行矯正教育

重慶市某郊區(qū)，一名男孩在2020-2021年間，對寄養(yǎng)在家中的“小姨”實施了多次性侵行為，首次侵犯行為發(fā)生時，兩人甚至未滿12歲。

2021年5月28日，女孩家屬向公安機關報案，調查后，因男孩未滿14周歲，當?shù)毓簿窒蚱涑鼍吡恕恫挥枇竿ㄖ獣罚泻o需承擔刑事責任。事后，受害女孩轉到重慶市區(qū)上學，男孩則回到原學校繼續(xù)讀書。

《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白皮書（2021）》提到，2021年檢察機關受理審查起訴未成年犯罪中，強奸罪的嫌疑人數(shù)居第三位，有7591人，占受理審查起訴人數(shù)的10%左右。

2023年3月，最高檢在“深化未成年人綜合司法保護”新聞發(fā)布會上通報，近5年檢察機關起訴強奸、猥褻兒童等性侵未成年人犯罪13.1萬人，此類犯罪已成侵害未成年人最突出犯罪。

執(zhí)業(yè)以來，北京市致誠律師事務所律師、北京青少年法律援助與研究中心執(zhí)行主任于旭坤接觸過一些涉未成年的性侵案。她提到，侵害發(fā)生后，被害人除了身體上的創(chuàng)傷，還往往留下很深的心理陰影；如果加害人是未滿14歲的未成年人，則尚沒有達到刑事責任年齡，這也是當?shù)毓矙C關不予立案的主要原因，“按照國內法律體系，這些孩子需要接受專門矯治教育，然而在實際操作中，專門矯治教育卻時常‘缺位’?！?/p>

魯涵講述小妹遭遇

“噩夢”

“他對我做了‘少兒不宜’的事情”，2021年5月26日中午，魯涵接到一個電話，是小妹的聲音。

12歲的小妹因患先天腦癱，說話有些口齒不清，大意是，她被打了耳光，還被摸了身體。

小妹口中的“他”是表姐的兒子張川川，和小妹年齡相仿。

意識到小妹可能遭遇猥褻，魯涵和弟弟當即買票往老家趕，路上，表姐發(fā)來消息，“發(fā)生這樣的事，我沒臉見你們了，但還好沒發(fā)生‘最壞的事情’”。

魯涵和弟弟在重慶市區(qū)工作，母親去世后，小妹被在外打工的父親帶在身邊。考慮到父親年老身體不好，照顧妹妹不方便，2017年，她將小妹接到市區(qū)的家里，由她和小三歲的弟弟共同撫養(yǎng)。

經(jīng)過一年的復健，小妹基本可以做到生活自理。魯涵和弟弟跑了重慶的幾家學校，校方均以她和弟弟不是小妹的法定監(jiān)護人為由，拒絕了小妹的入學申請。2018年，魯涵和弟弟將小妹送回戶籍地上學，每月向表姐支付2000元的撫養(yǎng)費，委托她照顧小妹的生活。

“噩夢”就是從那時開始的。

小妹告訴魯涵，在表姐家寄住期間，張川川多次打罵威脅她，并對她實施性侵行為。由于害怕，小妹一直不敢告訴家長，對方甚至揚言，“如果你報警，等長大了也要找到你，殺了你?！?/p>

5月26日，張川川再次侵犯她，小妹在反抗過程中被打了一巴掌，到學校借同學的電話手表向姐姐求救。

講述過程中，小妹不時看向魯涵。魯涵知道，小妹是擔心她生氣，偷偷觀察她的表情，“我告訴她，這不是你的錯?！?/p>

事發(fā)后表姐向魯涵透露，之前曾發(fā)現(xiàn)兒子摸小妹的身體，當時把兒子打了一頓。魯涵質問表姐，“如果你當時就告訴我，我們立即會把孩子接走，就不會發(fā)生這種事。”表姐承諾，會負責小妹的治療費。

回到市區(qū)，魯涵問了小妹具體的經(jīng)過，才發(fā)現(xiàn)事情不只是猥褻那么簡單，小妹寄住期間，張川川多次強行與小妹發(fā)生了性行為。她帶著小妹到醫(yī)院驗傷，醫(yī)生告訴她，這種情況必須先向公安機關報警，才能進行傷情鑒定。

5月28日，魯涵和弟弟帶小妹到派出所報警，民警幫她們聯(lián)系了案發(fā)當?shù)毓簿?。錄口供時，小妹表現(xiàn)得很平靜，魯涵則邊聽邊哭。后來，魯涵在張川川的詢問記錄中看到，僅他本人承認的侵犯，就有8次。

6月1日，魯涵收到了公安局出具的《不予立案通知書》，因張川川未達到刑事責任年齡，該案屬于不予追究刑事責任的其他情形，該案刑事訴訟程序即告終結。

兒童遭遇性侵后，會有部分家長不愿意報警，低于14歲的施害者大部分也不會被追究刑事責任（圖片來自網(wǎng)絡 ）??

他有沒有被抓起來？??????????

“他有沒有被抓起來？”報警后的某一天，小妹突然問魯涵。

小妹的發(fā)問讓魯涵不知如何回答，“我不能撒謊說他被抓起來了，也不敢告訴她，他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?！背聊瑤酌牒笏嬖V妹妹，總有一天他會被抓起來的。

四川致高律師事務所律師范嘯虎告訴深一度記者，張川川作案行為實質上已經(jīng)構成了強奸罪。

但我國刑法規(guī)定，滿十六周歲的人犯罪，應當負刑事責任。已滿十四周歲不滿十六周歲的人，犯故意殺人、故意傷害致人重傷或者死亡、強奸、搶劫、販賣毒品、放火、爆炸、投毒罪的，應當負刑事責任。已滿十二周歲不滿十四周歲的人，犯故意殺人、故意傷害罪，致人死亡或者以特別殘忍手段致人重傷造成嚴重殘疾，情節(jié)惡劣，經(jīng)最高人民檢察院核準追訴的，應當負刑事責任。張川川當時未滿14歲，不用承擔任何刑事責任。

因為小妹的事情，魯涵開始關注同類型的案例。她發(fā)現(xiàn)，以往很多低齡未成年人性侵犯罪的案子，加害方由于年齡小而不用承擔刑事責任，有的被送去收容教養(yǎng)或是轉到工讀學校；而據(jù)魯涵所知，事發(fā)后張川川回到原學校讀書，生活很快回歸正常。

魯涵在網(wǎng)上看到，2021年3月，成都市金牛區(qū)發(fā)生過一起13歲男孩猥褻女童事件。一男孩在小區(qū)內多個位置，對幾名女童作出摟抱、按壓等動作。事后，小區(qū)內多名家長稱，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孩子也被該男孩猥褻過。

這件事就發(fā)生在范嘯虎律師居住的小區(qū)。男孩后來被帶到公安機關調查，但因未滿14歲，其沒有受到任何刑事上的懲罰。事發(fā)后，男童和家長并沒有向小區(qū)居民道歉，也未聽說有關部門對男孩采取矯治教育等措施。

范嘯虎說，根據(jù)刑法，12-14歲的未成年人，只有故意殺人和故意傷害兩類犯罪需要視情況承擔刑事責任。但現(xiàn)實社會中，這個年齡段未成年人普遍性身心早熟，體格增長快，已經(jīng)具備了性意識，近年來，未成年人性侵犯罪高發(fā)，但性侵類犯罪卻被法律忽略。在法律實踐中，也有人會抓住這個漏洞去展開辯護，“如果一個12-14歲的未成年人以強奸為目的，致人死亡或重傷，司法機關以強奸罪追訴的話。施害的未成年人可能將不承擔刑事責任。”

他認為，應當將12-14歲未成年人強奸行為納入刑法懲處范圍之內。

類似的低齡未成年人性侵案也曾發(fā)生在香港地區(qū)。不同的是，如果一個10歲以上的未成年人是主觀故意犯性侵罪，按照香港法律的規(guī)定，其將會面臨刑事處罰。

2010年9月，香港東區(qū)醫(yī)院發(fā)生一名13歲男童與一名女童性交的案件。按照香港《少年犯條例》，如果控方有確切證據(jù)證明，10-14歲兒童在犯罪時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嚴重錯誤的，涉案兒童便要承擔刑事責任。

但當時普通法推定，14歲以下男童無性交能力。這項推定源自羅馬法，根據(jù)羅馬法，如相關司法程序涉及青春期問題，法庭會視14歲青春期的開始年齡。因此，即使有證據(jù)表明男童在犯被指控罪行時有性交能力，且在受害人不同意的情況下與其進行非法性交，該推定依然不能被推翻。最終，這位13歲的香港男孩不能控以強奸罪名，只能被控猥褻侵犯。

這一案件引起了香港法律改革委員會的關注，同年12月，法律改革委員會發(fā)表《14歲以下男童無性交能力的普通法推定》報告書，建議廢除有關的推定。法改會在報告書中提出，既往案件已經(jīng)證明，14歲以下的男童可能具有性交能力，這項推定的應用與現(xiàn)實脫離。

《2012年成文法（雜項規(guī)定）條例》于2012年7月將其制定成為法例，落實了相關建議。香港《刑事罪行條例》廢除了未滿14歲的男童無能力性交、肛交或獸交的法律推定。這也意味著，10-14歲的兒童犯性侵罪，年齡將不能再被當作“免死金牌”。

連州某社區(qū)進行矯正教育

懲罰還是教育？

“如果這個案子發(fā)生在香港，且能證明男孩犯罪時知道自己行為的嚴重性，他將會承擔刑事責任”，香港防止虐待兒童會總干事黃翠玲稱，根據(jù)香港法律，任何男子與一名年齡在13歲以下的女童非法性交，即屬犯罪，一經(jīng)循公訴程序定罪，最高可處終身監(jiān)禁。

關于是否降低刑事責任年齡，法律界一直有爭論?！盁o論把刑事責任年齡降到多低，都不能解決根本性的問題”，湖南師范大學法學院講師肖姍姍認為，相比起事后的懲罰，對涉罪未成年人的教育引導和對受害者的保護更重要。

了解小妹的遭遇后，范嘯虎律師和重慶創(chuàng)冠律師事務所任建宇律師主動為小妹提供法律援助。2022年1月，魯涵的弟弟作為小妹的法定代理人，向重慶市長壽區(qū)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訴訟。

決定提起民事訴訟前，家里親戚多次找到魯涵和弟弟“說情”。在親戚眼中，這是一件不光彩的事，“如果不說出去，就沒人知道”，加上兩家是表親，私下和解更好。魯涵拒絕的原因很簡單，“他犯了罪，憑什么不接受懲罰？”

一審法院認為，行為人因過錯侵害他人民事權益的，應當承擔侵權責任。小妹寄宿期間多次被張川川性侵害，雖然后者未達到刑事年齡不承擔刑事責任，但仍應承擔民事賠償責任。

6月30日，一審法院對該案作出一審判決：要求被告張川川及其監(jiān)護人10日內向小妹賠禮道歉，賠償醫(yī)療費、營養(yǎng)費等費用共24677.08元，并賠償心理創(chuàng)傷康復治療費2萬元、精神損害撫慰金10萬元。

之后，雙方都提起上訴。魯涵希望法院能夠向案發(fā)地的專門教育指導委員會，公安機關、教育主管部門等機構提出正式的司法建議書，讓張川川接受專門矯治教育。

重慶市第一中級法院稱，有關部門已經(jīng)針對張川川啟動了臨界預防機制。但魯涵認為，除了判決書上簡單的一句話，臨界預防措施什么時候啟動，具體措施是什么，哪個部門來執(zhí)行，她們都無從得知，她希望相關部門可以將這些信息公開。

“所謂的矯治教育程序，在有的地方可能是一片空白”，在代理該案件的過程中，范嘯虎和當?shù)厮痉?、行政機構都有過接觸，他發(fā)現(xiàn)，一些工作人員并不了解如何啟動臨界預防機制，也不知道怎么去進行專門矯治教育，甚至有些人連專門矯治教育都沒有聽說過，在司法實踐中 ，對于像張川川一樣未滿刑事責任年齡而未立案的加害者，存在簡單的“一放了之”的情況。范嘯虎認為，立法者希望教育、挽救加害者的目的，實際上很難達到，有的未成年人還會故意利用刑事責任年齡鉆法律的漏子?！?/p>

民事賠償案一審判決后，魯涵提出上訴，希望法院可以公開張川川的專門矯治教育具體是如何展開的????

“缺位”的矯治教育

專門矯治教育該由誰來實施？

《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修訂草案中》規(guī)定，不滿法定刑事責任年齡不予刑事處罰的未成年人，經(jīng)專門教育指導委員會評估同意，教育行政部門會同公安機關可以決定對其進行專門矯治教育。

“我個人認為，專門矯治教育，既有教育性質，也有行政性質，也有司法性質。結合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的規(guī)定，應該是由多部門聯(lián)合辦理類似的案件的”，肖姍姍說，但實際操作中，公安機關要管的案件太多了，很難分出精力去落實矯治教育，而教育行政部門的法制力量又相對缺失，有些工作人員自己都不太懂專門矯治教育，還要他去教育學生，確實有難度。

她提到，2021年3月1日實施的《刑法修正案（十一）》將原來的收容教養(yǎng)改為專門矯治教育，但這方面的工作還有許多需要完善的地方，比如對于不良行為、嚴重不良行為和犯罪行為，沒有真正實現(xiàn)分級分類干預。迫切需要有專門的辦法或者條例出臺，將未成年人矯治教育工作落到實處。

相比之下，香港處理同類案件的方式可以為內陸提供一些經(jīng)驗。

香港防止虐待兒童會總干事黃翠玲介紹，香港針對未成年人遭遇性侵的案件有一套多方專業(yè)合作的處理方式。接到案件后，警務人員、社會福利署社工、臨床心理學家、等會組成特別調查組，負責案件的辦理和后續(xù)的服務。

“對于受害者，社工和醫(yī)護會提供心理治療等服務，對于加害人，小組會通過調查去了解他（她）的家庭和經(jīng)歷，找到他作案的原因，再為他提供服務，引導他重新認識兩性關系?！?/p>

做了6年多的司法社工，孫鳴謙接觸過不少觸及法律紅線的未成年人。

他還記得去年在派出所第一次見到那個男孩的情景。從外形上看，男孩二十歲左右，坐在椅子上低垂著頭，“好像能感覺到，他渾身的肌肉都是僵硬的?！?/p>

交談過程中，孫鳴謙得知，男孩只有13歲，因為猥褻陌生女子被帶到派出所接受調查。男孩父母工作忙，平時交流較少，面對進入青春期后身體的變化和性意識的萌動，他不知道如何處理。一天傍晚，男孩看到一個女生穿著睡衣下樓倒垃圾，便跟隨女子進入電梯，對其實施猥褻，對方報了警。

“我會不會被判刑？”男孩問。孫鳴謙意識到，男孩在生理教育和法制教育方面都很欠缺。

受警方委托，孫鳴謙所在的朝陽區(qū)心聲社會工作事務所為男孩提供幫教服務。幫教服務一般為期三到六個月，每月兩次，通過觀看影片、交流談心等方式，幫助一些“問題青少年”走上正軌。除了每月兩次的見面，孫鳴謙一直和男孩保持著線上的聯(lián)系，男孩告訴他，學會正視自己的性意識后，他通過運動、看電影等方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，情緒慢慢變得平穩(wěn)。孫鳴謙也發(fā)現(xiàn)，男孩已經(jīng)從之前的緊張、恐懼狀態(tài)中走了出來。幫教期限結束，機構幫男孩向派出所出具了報告，解除幫教協(xié)議。

孫鳴謙說，社工對未成年人的幫扶，在實際操作中也會遇到一些阻礙。

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修訂草案中提到，國家鼓勵相關社會組織、社會工作服務機構參與預防未成年人犯罪的相關工作，依法給予政策支持，并加強管理。教育行政部門根據(jù)需要可以以購買服務等方式招聘專職或者兼職的社會工作者。

問題在于，幫教活動的開展并不具有強制力，有賴于涉事青少年和家長的配合。孫鳴謙說，簽訂幫教協(xié)議后，有的孩子為了躲避幫教，用更換手機號等方式切斷與社工的聯(lián)系，還有的家長將社工的幫扶視為一種打擾。

于旭坤也提到，雖然我國的法律框架中有關于未成年人矯治教育的規(guī)定，但各級在落實上是不夠的，“比如一些地區(qū)甚至沒有組建專門的教育指導委員會，那么誰來做評估同意的工作？很多地方?jīng)]有可以進行專門矯治教育的專門學校。這些都需要在實踐中進行探索，需要公安機關、司法行政部門、教育行政部門等開展更多工作?！?/p>

小妹喜歡的毛絨玩具

陰影

案發(fā)后，小妹被送往醫(yī)院接受治療。重慶市精神衛(wèi)生中心出具的司法鑒定意見顯示，小妹有創(chuàng)傷性應激障礙；輕度精神發(fā)育遲滯。

魯涵能清楚地感受到妹妹的不安，每次去醫(yī)院治療的路上，小妹會反復問哥哥姐姐，可不可以回家，最終總以在醫(yī)院門口的一場哭鬧結束。

她和表姐開庭后沒有再聯(lián)系過，表姐時常在社交平臺發(fā)布關于兒子的動態(tài)，魯涵說，看起來，張川川的生活重回正軌，沒有受到什么影響。而小妹不愿再回到老家，在檢察院的幫助下，她的監(jiān)護權被轉移到哥哥名下，小妹轉到重慶市區(qū)的學校讀書。

平時，姊妹三人默契地不再提起那件事。

但陰影并未就此褪去，很多個夜晚，從噩夢中驚醒的小妹跑到魯涵床上，要挨著她睡。第二天被問起做了什么夢，小妹又完全想不起來。唯一記得的一個夢，是“夢到你們又把我送回去了?！?/p>

她養(yǎng)成了等待的習慣，晚上必須看到魯涵下班回家，才能安心睡覺。有幾次，魯涵到家已經(jīng)將近12點，“我問她怎么還不睡，她就說睡不著。”

聽到別人講到戀愛話題，小妹會表現(xiàn)出不耐煩。有時，聽到親戚朋友給魯涵打電話介紹對象，她說，“不要在我面前接這種電話，我聽著就煩?！彼嬖V姐姐，以后自己不想戀愛，也不想結婚。

黃翠玲說，按照一些研究報告，受害人越早去接受治療，成效會越好。小妹長期受到張川川的打罵威脅以及性侵犯，身心受到傷害很大，如果沒有及時接受心理輔導，這些陰影很可能到成年時期依然伴隨她。

時間過去一年多，小妹逐漸適應了新學校的生活。魯涵經(jīng)常囑咐小妹，在外面遇到危險，首先要想辦法保命，然后找機會報警。

“報警有什么用？”小妹問。

魯涵告訴她，雖然張川川沒有被抓起來，但報了警，有關部門會對他進行教育，“如果我們不說出來，可能還會有下一個受害者?！?/p>

（為保護采訪對象隱私，文中魯涵、張川川為化名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