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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小下流

我常常想，我是不是個下流的人，比如時下很流行的微信，我就很喜歡那些葷段子。

一少婦買了iphone 4s打算越獄。到店里不知道怎么說，憋了半天爆了一句“老板我要出軌！”老板愣了幾秒果斷給她裝了微信。不僅老板，我也楞了一下，真的是讓人笑破肚皮。

說是某人在院子里脫的赤條條的曬日光浴，隔壁女鄰居看見了，就報警舉報他暴露狂，結(jié)果被抓了進(jìn)去，等他被放出來的時候，看見女鄰居也脫光了曬日光浴，就也報警舉報女鄰居暴露狂，結(jié)果他被以偷窺狂的罪名又抓了進(jìn)去……

再說一則。一個長得很丑的女生要在家里過夜，某人沒答應(yīng)。女生說，關(guān)上燈都一樣啦，而且我叫得很大聲喲。某人答了句“可是，我家用的聲控?zé)簟！笨催@則微信時，我正在一邊玩手機(jī)一邊吃蘋果，一下子笑得把蘋果渣吐了沙發(fā)對面老婆一臉。老婆原本要生氣，奪過手機(jī)一看，也笑得直不起腰來，說了句，下流。

下流嗎？不，我也喜歡看充滿正能量的書啦，電影啦，電視啦。像那個“食草男孩”楊六斤故事，我坐在電視前看得眼淚嘩嘩，而且拉來兒子老婆一起看，全家人一致決定給楊六斤捐款1000元。不下流嗎？有點(diǎn)兒，不然我為何喜歡看這些葷段子呢？

食色，性也。飲食男女，誰沒有那么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小下流呢。

玉爐冰簟鴛鴦錦，

粉融香汗流山枕。

簾外轆轤聲，斂眉含笑驚。

柳蔭輕漠漠，低鬢蟬釵落。

須作一生拼，盡君今日歡。

這是唐人牛嶠一首《菩薩蠻》，據(jù)說是古人艷詞的代表作。詞中的男女在繡滿鴛鴦的錦被里大汗淋漓，忽然窗外傳來打水的轆轤聲音，嚇了一跳，再親熱一回吧，須作一生拼，盡君今日歡呢。大膽的這對男女除了讓人羨慕，我絲毫不覺得下流。只是牛嶠有點(diǎn)兒小下流，人家的男歡女愛，干卿底事。正是因為小下流，牛嶠也不覺得有多討厭。他畢竟比《白蛇傳》里硬生生拆散人家的法海強(qiáng)多了。法海到不下流，而且還代表了正義，卻是要多討厭有多討厭。

可見，小下流不僅現(xiàn)在的人有，早先的人也有，像寫《菩薩蠻》的牛嶠。

托買吳綾束，

何須問長短?

妾身君慣抱，

尺寸細(xì)思量。

這是袁枚《隨園詩話》里的一則幾乎讓我笑岔氣的故事：說是男人外出賺錢，想起家里的老婆種田做飯，原來也是很辛苦的，看蘇州的絲綢不錯，想給老婆買件蘇繡的睡衣，臨到買時，男人卻不知道該給老婆買大號中號還是小號的，就寫信問老婆。男人都粗心，難得有這份好意，你猜女人怎么說？我的身子你在家時不知抱過多少回，竟然不知道我的三圍？

袁枚筆下的這個女人，除了覺得可愛，你覺得她下流嗎？“妾身君慣抱”色是色了點(diǎn)兒，但這樣的女人，絕對的沒有小家子氣，絕對的不是母老虎，絕對的不會讓你沒面子。為啥？不是不解風(fēng)情，有那么一點(diǎn)點(diǎn)兒的小下流而已。

可見，下下流不僅男人有，女人也有。而且，小下流的女人隔了二百多年的時光，還是叫人念念不忘。

紀(jì)曉嵐在《閱微草堂筆記》的《灤陽消夏錄二》里說了一個小媳婦的故事：青縣農(nóng)家少婦，性輕佻，隨其夫操作，形影不離，恒相對嬉笑，不避忌人，或夏夜并宿瓜圃中，皆薄其冶蕩。然對他人，則面如寒鐵，或私挑之，必峻拒。后遇劫盜，身受七刃，猶詬詈，卒不污而死，又皆驚其貞烈。老儒劉君琢曰：“此所謂質(zhì)美而未學(xué)也?！毙镣ο壬唬骸胺脖芟诱撸灾胁蛔?，此婦中無他腸，故坦然徑行不自疑?！毕纫Π补裕骸皠⒕?，辛君有激之言也?！?/p>

大意是這個小媳婦和老公親熱不避嫌，引起別人的口水，一說她敢愛敢恨，一說她作風(fēng)輕浮不要臉。我不知道你贊同哪一種意見，前者還是后者？我的態(tài)度很明確，我喜歡這樣的女人，我覺得她是個忠于愛情和家庭的女漢子。

董橋的《記得》里有一篇叫“企鵝舊夢”的文章，里面董橋說商先生和他一起賞玉，商先生說，“人不可以無癖，玉不可以無沁，沒有在泥土里熬過的玉器那簡直是沒有動過情的女人，多掃興！”同樣是葷段子，看人家商先生說出來真的是雅致、細(xì)致甚至高雅了。

我們不能說董橋下流吧，不能說商先生下流吧？

可見，人活一世，別活得太累，有時候，是要有那么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小下流，這樣才有了活著的趣味。

2、鷓鴣天

少不看《水滸》，老不看《紅樓》，40歲，不老不少的年紀(jì)，看什么？枕邊一本董橋的《記得》，翻著翻著，就有了“老”的味道。

須作一生拚，盡君今日歡，想起了晏小山《鷓鴣天》里“舞低楊柳樓心月，歌盡桃花扇底風(fēng)”的句子，那該是怎樣的一種青春正年少??！

十七八歲的某年春天，在故鄉(xiāng)的小鎮(zhèn)讀高三，卻沒來由地喜歡上了教地理的女老師。窗外鷓鴣聲聲，窗內(nèi)是女老師披肩長發(fā)濕漉漉的甜甜的若有若無的氣息，我會故意地找一些現(xiàn)在看來很是弱智的問題問她。她俯下身子，說話像柔柔的風(fēng)吹在脖子上，甜甜的長發(fā)時而如瀑布澆得我滿頭的慌亂，時而如小草撓得我忍不住想笑……夢里不知身是客，一晌貪歡，全不知高考將近，大限將至。

鷓鴣聲聲里，結(jié)束了一塌糊涂的校園時光，結(jié)束了一塌糊涂的少年懷春。高考結(jié)束后，我跟著一群四川人開始了吉普賽一樣的流浪。仿佛魯迅告別三味書屋一樣的憂傷：我不知道誰給地理老師穿上了嫁衣，也不知道她現(xiàn)在過得好不好……都無從知道?？偠灾何覍⒉荒艹５角嗲嘈@了。Ade，我的地理老師！Ade，我的兵荒馬亂的青春！這些年，結(jié)婚、離婚、復(fù)婚、再離婚，一個男人帶著孩子如同打了敗仗的兵卒，疼得刮骨療毒，逃得慌不擇路，敗得惶惶然如喪家之犬。塵滿面、鬢如霜，那時我應(yīng)該32歲吧，感覺好像一下子就老了。

民國才女林微因說，沒有前因，無關(guān)風(fēng)月，只是愛了。多少的隱忍和糾結(jié)，多少的得意和落魄，多少的慌亂和驚恐，都在歲月的云淡風(fēng)輕里化作“只是愛了”一句，只是愛了，說得多么輕描淡寫啊。

翻遍宋詞，依《鷓鴣天》填詞的，從辛棄疾“壯歲旌旗擁萬夫，錦檐突騎渡江初”的豪放到陸游“元知造物心腸別，老卻英雄似等閑”的無奈，乃至賀鑄“重過閶門萬事非，

同來何事不同歸”的絕望，以及李清照“寒日蕭蕭上瑣窗，梧桐應(yīng)恨夜來霜”的惆悵，都逃不脫蒼涼的底子。正如蘇軾在《與侄書》里說的：“凡文字，少小時須令氣象崢嶸，彩色絢爛。漸老漸熟，乃造平淡。其實不是平淡，絢爛之極也?！?文字如此，人生又何嘗不是絢爛之極歸于平淡呢？

詞牌《鷓鴣天》，又叫《思佳客》，取自鄭嵎“春游雞鹿塞，家在鷓鴣天”的句子?；叵胱约簭?0歲到40歲，青春的殘山剩水早已是所剩無幾，父老、家貧、子幼，多少次從夢里驚醒，總覺得鷓鴣聲聲催人老！

40歲，還不算老，10年后呢？董橋描寫人老后的樣子說：“小姐今年退休了，一頭微雪的秀發(fā)精精致致綰了一朵髻，靈秀的五官添了些細(xì)膩的皺紋反而越見靈秀，仿佛齊白石的寫意花卉添上一兩只工筆草蟲那樣親切?！边@里董橋描寫的是他的老友沈茵女士，這哪里是人老了，簡直是變成狐媚子了。

董橋說的是女人，男人老了呢？很喜歡央視《尋寶》里的蔡國聲先生，今年都72歲了，滿頭銀發(fā)更見儒雅，評點(diǎn)玉器要言不煩，真的是男人當(dāng)如此啊——即便老了，也如一壺老酒，是越老越有味道。

春游雞鹿塞，家在鷓鴣天。前半句如少年情懷，春意盎然，后半句如惶惶然的中年。不僅想起了周紫芝《鷓鴣天》里的句子——調(diào)寶瑟，撥金猊，那時同唱鷓鴣詞，如今風(fēng)雨西樓夜，不聽清歌也淚垂……

3、小糊涂

一夜的狂歡，年初一的小鎮(zhèn)，惺忪著睡眼，仿佛楊萬里宋詩《風(fēng)花》里酒醉的的海棠，慵慵懶懶。零星的鞭炮聲提醒你，今兒個是馬年的第一天。

昨晚和13歲的兒子躲在被窩里看了一夜的《熊出沒》，竟然忘記過了蛇年，我就40歲了。

男人過了40歲，就老了，蘇軾說老夫聊發(fā)少年狂的時候，他差一年就40歲了。那年，他在山東密州痛痛快快地左牽黃右擎蒼了一回，因為畢竟遛狗架鷹是年輕人的事情，所以他在《江城子.密州出獵》里不好意思的說，老夫聊發(fā)少年狂。

40歲，感覺怪怪的，常常忘了自己的年紀(jì)，或者說還是依舊做一些與40歲男人的年齡不相稱的事情。喜歡看無厘頭的《武林外傳》、《新白娘子傳奇》和《候車室的故事》，六、七年了，還是百看不厭，而且還常常一個人看著笑得幾乎岔氣。喜歡穿牛仔褲、黑體恤，多年了都不變。還喜歡用夏仕蓮香皂洗頭，喜歡夏仕蓮那種香香甜甜的味道。公園里的過山車、瘋狂老鼠、海盜船這些游戲，兒子喜歡，我也是超級喜歡，40歲的男人和10歲的小孩兩個人比著玩！逛廟會，酸甜誘人的冰糖葫蘆、蓬松潔白的棉花糖、栩栩如生的糖人，我是見了都走不動；我尤其喜歡廟會上那些耍猴的、變戲法的，看狗熊笨拙地在鋼絲上走，我常常會看得忘記了回家。還是兒子說，爸，餓了，回家吧，我才想起該帶兒子回家了。

都說我不像40歲，40歲的男人該怎樣？最喜歡任達(dá)華街頭浴血、為朋友兩肋插刀的那份男人的豪爽，還喜歡劉松仁在《江湖再見》里追女人的那一種無賴，覺得男人對喜歡的東西就該有死纏爛打的執(zhí)著！也喜歡李修賢做大哥的那一種大氣和度量，就該有李哥的那一種處變不驚的灑脫！還有齊秦，他的歌如今聽來還是那樣地直擊靈魂。記得在小鎮(zhèn)上讀高中時候，模仿齊秦的樣子，黑布鞋、牛仔褲，披肩的長發(fā)，被老校長滿校園的追著跑，要剪掉我的頭發(fā)！這四個男人，曾經(jīng)或依舊是我學(xué)習(xí)的榜樣。豪爽、執(zhí)著、灑脫，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滄桑，還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流氓。

舊游無處不堪尋，無尋處，惟有少年心。年少輕狂的歲月啊！攬鏡人將老，開門草未生，40歲，四十不惑，未了的一段情該了了，未去過的遠(yuǎn)方該去了，未說的一句話該說了。

很羨慕大哥天南海北四處打工的日子，除了西藏，大哥的足跡踏遍大半個中國。而我這些年，也只是趁五一、十一蜻蜓點(diǎn)水般去了陜北、上海、蘇州、深圳。去年中秋，大哥在電話里興奮地給我說，錢塘的潮水都打在他鼻子上了，當(dāng)時我正在單位加班，真恨不得丟了工作，也去一回錢塘，終究還是沒有辭職的勇氣?！拔蚁Ｍ軌蜻h(yuǎn)走，逃離我的所知，逃離我的所有。我想出發(fā)，去任何地方，不論是村莊還是荒原，只要不是這里就行。”葡萄牙作家費(fèi)爾南多?佩索阿在他的《惶然錄》里說，“我想做到的，是卸下我已習(xí)慣的偽裝，成為另一個我，以此得到喘息。不幸的是，我在這些事情上從來都事與愿違?！?費(fèi)爾南多的糾結(jié)我們也一樣都有，尤其是40歲的男人，正是一朵花的年紀(jì)，上有老、下有小，事業(yè)正妖嬈，多少的牽絆和得意不是說放就能放下的，也許，我們都注定了是一條向往天空的魚，離不開相習(xí)相忘的水，或者是一個尾大不掉的風(fēng)箏，離不開牽著的那根線！

哪個男人的心頭，沒有一個叫做“遠(yuǎn)方”的地方啊；又有哪個男人的心頭，沒有一個拿著皮鞭的牧羊女輕輕在抽打？即便疼，那也是一種溫柔的疼啊！大哥屬狗，我屬鼠，今年已經(jīng)40歲了，我啊，再不遠(yuǎn)行就老了……

小鎮(zhèn)依山旁水，山是萬安山，水是伊河水。兒子還在熟睡，穿過漸漸醒來的村莊和依舊靜謐的田野，遠(yuǎn)山靜默，伊水東流，一個人坐在水邊，想起了孔子的話：“子在川上曰,逝者如斯夫，不舍晝夜?！比サ娜ィ瑏淼膩?，流年碎影里，東風(fēng)暗換了年華，怨憎會、愛別離、求不得，佛家三苦，人到中年，體會尤深。騎馬倚斜橋，滿樓紅袖招。錯過了不該錯過的人，結(jié)一段不該結(jié)的緣；說過了不該說的話，傷一顆不該傷的心；走過了不該走的路，經(jīng)一番不該經(jīng)的痛。如今的我啊，不敢回頭、不能回頭，硬著頭皮往前走。

獵書獵字獵句獵了大半輩子的董橋說他小時候去見一個和尚，和尚相術(shù)高明，摸著董橋的頭說，“十七歲出外漂泊，二十三歲與書結(jié)緣，一生不渝，旁的枝枝葉葉盡是造化，不必多說！”對照董橋這一生，和尚倒也不是騙人。而我，16歲浪跡天涯，8年做民工，5年做記者，半生癡迷書香，而今40歲，還是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的小糊涂。所謂人生的三重境界——看山是山，看水是水；看山不是山，看水不是水；看山仍然山，看水仍然是水，40歲的我，到了哪個境界呢？人到中年，四面楚歌，平凡卻不甘平凡，折騰來折騰去卻折騰不出啥名堂。在40歲這個“立秋”的日子，無論是回首還是前瞻，我的內(nèi)心都一派茫然。

每歲煙花幾萬重，但究竟能有幾萬重呢？男人們把盞共飲，鼓瑟吹笙；女人們霓裳羽衣，載歌載舞；小孩們跳啊、笑啊、跑啊……大年夜是一場狂歡的盛宴，衣香鬢影之間，舉杯而下的是悲欣交織的淚水。春天，畢竟來了！想起了《熊出沒》里的主題曲《我還有點(diǎn)小糊涂》：

青草香

漿果甜

喝著露水靠著樹

抬起頭 墊腳尖

加快我長大的腳步

吹口哨哼著歌

搖搖晃晃找到路

晃腦袋 揉眼睛

長大的我還有點(diǎn)小糊涂

4、小怪怪

冬日無聊，一個蘇州女子和老公就在家里寫字，字寫完了，春天就來了。和踏雪尋梅一樣，真的是冬天里最浪漫的事了。

男的是道光皇帝，女的是全貴妃，也就是蘇州格格。他們寫的字就一句話，“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(fēng)”，9個字，而且每個字都是九劃，自冬至始，每天一筆，等寫完九九八十一筆，窗外已經(jīng)是春深似海了。

我說的不是“九九消寒圖”的由來，也不是道光皇帝、全貴妃這對高富帥、白富美的宮闈秘史，我心動的是“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(fēng)”這句話，淡淡幾許牽掛幾縷擔(dān)心幾絲暖意，清脆絕塵，妙不可言，尤其是在這寒風(fēng)刺骨的冬日，心頭暖暖真的是如沐春風(fēng)了。詩用意要精深，下語要平淡，歷來是文字的極致，能把心頭剎那的不舍和牽念不動神色的說出來，真的是本事了。

吹皺一池春水，干卿底事？我們有誰會去惦記一棵柳樹的冬天，哪怕是偶爾，哪怕是一點(diǎn)點(diǎn)，或者一剎那的想起？這個冬天，你，冷不冷呢？一棵亭前的垂柳，竟成了一個蘇州女子的牽掛。

要知道，文學(xué)史里的萬千柳色，哪一棵能逃脫掉凄迷的底色呢？“昔我往矣，楊柳依依；今我來思，雨雪霏霏?！薄对娊?jīng)》里的柳色是凄苦的；“此夜曲中聞?wù)哿?，何人不起故園情”，唐詩里的柳色是悵惘的；“今宵酒醒何處？楊柳岸，曉風(fēng)殘月。”宋詞里的柳色是摧心折骨的。當(dāng)然，韓愈“最是一年春好處，絕勝煙柳滿皇都” 的句子，王維“渭城朝雨浥輕塵，客舍青青柳色新”的句子，楊巨源“詩家清景在新春，綠柳才黃半未勻”的句子，都還算陽光，還算青春靚麗，但作為文學(xué)里送別的意象，柳樹終究是孤獨(dú)的。

所以，突然有人惦記著，而且還是姑蘇麗人，吐氣如蘭地說，首先在這個冬天里要好好的珍重；其次，耐心地等待春風(fēng)十里的日子；最后，要知道，你自己不是孤單的，至少還有我在默默地關(guān)注著你，幸福都是比較出來的，和那些作友人送別的背景的柳樹相比，和那些作戀人親熱時的燈泡的柳樹相比，幾近二百年前的這棵柳樹，的確是蠻幸運(yùn)、幸福和溫暖的。

在這個世界上，能被人惦記著，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情，何況，還是一棵樹，而且還是被一個風(fēng)情萬種的蘇州格格惦記著，真的讓人羨慕嫉妒恨呢！

董橋有一篇《待春風(fēng)》的文字，說他給一個叫辛西婭的英國女子寫了“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(fēng)”九個字，好讓辛西婭消磨這冬日難捱的時光。金發(fā)碧眼待春風(fēng)，不是不可以，但總覺得有一點(diǎn)小怪怪，我以為董橋該寫給蘇小曼、杜十娘、柳如是之類的女子，那樣才般配。

眼下正是三九四九冰上走的天氣，想起了馮延巳的那首《浣溪沙》：

春到青門柳色黃，

一梢紅杏出低墻，

鶯窗人起未梳妝。

繡帳已闌離別夢，

玉爐空裊寂寥香，

閨中紅日奈何長。

奈何長？且珍重，待春風(fēng)！

5、小討厭

看《尋寶》，一件明代洪武年間的青花纏枝牡丹紋玉壺春瓶，專家說，該物件的青花色澤沉靜，尤其是各種的蕉葉紋、回紋和卷草紋的布局，疏朗灑脫、栩栩如生。

對于青花，我不懂，但也說不上討厭，只是有一點(diǎn)點(diǎn)不喜歡“栩栩如生”這個詞，或者說，有點(diǎn)兒小討厭的感覺。不止是栩栩如生，還有惟妙惟肖、呼之欲出、活靈活現(xiàn)、有血有肉等等這些詞匯，總覺得太夸張、太假、太空，有點(diǎn)兒不知所云。

一直耿耿于懷于那個“畫龍點(diǎn)睛”的故事，說有個叫張僧繇的蘇州人，“于金陵安樂寺畫四龍于壁，不點(diǎn)睛，每曰：‘點(diǎn)之即飛去?！艘詾檎Q，因點(diǎn)其一。須臾，雷電破壁，一龍乘云上天，未點(diǎn)睛者皆在。” 張僧繇做畫技法特立獨(dú)行，被稱為“疏體”，連閻立本、吳道子都悉心研磨，原本無可厚非，問題是，點(diǎn)了睛就能飛，有那么神嗎？

我絲毫沒有惡心張僧繇的意思，相反，“畫龍點(diǎn)睛”這個成語在說話或?qū)懽鲿r用來比喻在關(guān)鍵地方簡明地點(diǎn)明要旨，使內(nèi)容生動傳神，倒是非常的恰如其分。但“畫龍點(diǎn)睛”的本意，我想最初也只是為了表揚(yáng)張僧繇的龍畫得有多么的好，與“栩栩如生”相比，只是說的更含蓄些，甚至更神乎其神而已。

我不會迂闊到非要去較真李白的“白發(fā)三千丈”究竟有沒有那么長，語言里的夸張手法很正常，用的好也的確會顯得更自然、更具體，但我的確不喜歡栩栩如生、惟妙惟肖、呼之欲出之類的詞匯。龍門石窟、樂山大佛、敦煌壁畫、兵馬俑、唐三彩……這些老祖宗留下的東西，說它有歷史感、滄桑感、厚重感，說它有歷史價值和藝術(shù)價值，說它有美學(xué)價值，我都贊同，我也喜歡，但一聽到用 “栩栩如生”、“巧奪天工”、“美輪美奐”來形容它們，我的心里就如同吃了一只蒼蠅。

一個老物件，同樣都是喜歡的感覺，但在每個人的心頭是不一樣的，我就比較喜歡董橋關(guān)于老物件的感受，他說，“王世襄家的獅子，要是宋朝的，那是宋詞的明慧；要是唐代的，那是唐詩的浩茫；聽說還有幾位鑒賞家認(rèn)定是六朝的，那是金粉江山的倒影了?！?宋詞的明慧、唐詩的浩茫、六朝的金粉江山，老物件凄美的漂泊、藏寶人特有的奇遇、看寶人悵然若失的心動，都唐詩宋詞一樣的給人以具體的、細(xì)致入微的不一樣的美麗的感受。如果這些句子精簡成“栩栩如生”會怎樣？那就是湯鍋里的一粒老鼠屎了。董橋說，“那尊青銅臥獅捧回我家的時候滿身塵埃，枯澀無光，失了生機(jī)，一方素凈棉布潛心擦拭，連夜摩挲，獅子慢慢醒了，古銅慢慢活了，肅靜的光影也像蒼老的月色，透著宮闈燭光下千年寶劍古穆的英氣?！?/p>

其實，文字也同樣可以用一方素凈棉布潛心擦拭，連夜摩挲的，擦拭得久了，就活了，不討厭了。

6、小驚心

冬夜讀董橋的小說，竟然小驚心了一把，嚇得睡不著。

那是篇叫《蓮房》的小說，說有一幢殖民時代的老宅院，鬧鬼，老年月里的千金小姐嚇瘋了。如今是一個叫章嬙的女人住著，她近來常夢見胸口刺青刺了蓮花的人，原因是服了一個老中醫(yī)開的藥。但又不愿意停了藥換個醫(yī)生，因為她實在是貪看夢里那些蓮花，怕停了藥夢也沒了。章嬙說，那些蓮花會動，會開會合。

董橋?qū)嵲谑侵v故事的高手，古老的歲月里多的是古老的故事，董橋不是蒲松齡，但他的文字卻有了《聊齋》的狐媚氣。

章嬙的舉動讓我想起了飲鴆止渴的成語，就為了看一朵蓮花的開合，全然不顧自己的身家性命，真的是冷艷得近乎殘酷。時令已過了大雪，萬籟俱寂，宵寒襲枕，清輝的滿月仿佛在屋里撒了薄薄的一層霜，撲棱棱突然有麻雀從窗外的老榆樹上飛起，嚇得我悚然一驚，下意識地看看自己的胸口，仿佛會猛然就生出一朵蓮花來。

睡覺時候，看來是萬萬不能讀鬼故事的，尤其是這寂寂的冬夜，躲都沒處躲。人偏偏就是很奇怪的動物，越不敢想偏要去想。但并不是所有的鬼故事都是怕人的，比如紀(jì)曉嵐的《閱微草堂筆記》，有一則《錢香樹家狐》的，說紀(jì)曉嵐到京師后暫住在錢香樹家，老紀(jì)住一樓，錢家的狐貍住二樓，有一天老紀(jì)發(fā)現(xiàn)二樓的狐貍在地板上畫滿了荷花，很有韻致?！坝嘧咭曋?，則地板塵上，滿畫荷花，莖葉苕亭，具有筆致?！崩霞o(jì)說：“仙人果是好樓居，文采風(fēng)流我不如。新得吳箋三十幅，可能一一畫芙蕖” 老紀(jì)文采風(fēng)流，連老紀(jì)筆下的狐貍精也都風(fēng)情萬種。

《閱微草堂筆記》也有很多怕人的故事，但要看啥時候讀，在酷暑的夏夜讀鬼故事，其實是很爽的一種享受。冬天里看鬼故事，越讀越冷，如掉冰窖，鬼影無處不在，棉被蒙頭鬼也會鉆進(jìn)你被窩里的，所以我冬天一般是不看《山海經(jīng)》、《聊齋》、《搜神記》之類的古書。

董橋的小說從不寫鬼，就是這《蓮房》里的章嬙，也是個蘭心蕙質(zhì)的女人，和鬼不搭嘎的，但董橋說，他自己的小說像一扇夜窗里透出來的燈影，昏黃而幽深，飄渺而綿延……換句話說，就是冷風(fēng)嗖嗖，鬼氣森森了。

真的沒想到，竟然在董橋的文字里，小驚心了一把。

7、小肉麻

這些天一直沉迷在董橋的文字里，發(fā)現(xiàn)董的確是個揣摩女人的高手。如果我是個女人，我肯定會喜歡上他，因為他的文字有一種肉麻的感覺，但不是那種讓人發(fā)膩的肉麻，是小肉麻，就像紅燒肉，肥而不膩，所以喜歡。

董橋早年在西班牙見過一個當(dāng)?shù)嘏讼搭^的情景，“一位西班牙美女，剛洗了頭發(fā)，那么濃，那么長，日光溫潤，微風(fēng)熏人，她坐在陽臺上一邊看書一邊漫不經(jīng)心撥弄長發(fā)慢慢晾干。偶爾抬頭探望老樹上的動靜，眼神柔弱春水，嘴角甜甜翹起，鼻子十足石雕希臘女神，襯著兩道眉影越見剛秀?！倍啻髠€事兒，洗個頭發(fā)又不是美人出浴，竟然弄出了希臘女神的味道，夠肉麻的。

董橋還寫過一個叫云姑的女人，同樣是描寫頭發(fā)，人家董橋就沒有重復(fù)的。他說，“云姑是我小時候的鄰居，我讀小學(xué)她讀中學(xué)，長發(fā)又濃又黑像綢緞，我從小到大，印象深極了，多年前還寫過她?！痹诙瓨虻难劾?，云姑的眼神像夜空中的孤星盡是無字的故事，藏著依戀，藏著叛逆，藏著天涯……董橋說，那年云姑三十七，依然一副微微惹塵的淡菜仕女圖，深幽的眼神蕩著七分禪念，三分牽掛。

如此美麗如此令董橋神往的云姑，其實不是董橋的女人，和他一毛錢關(guān)系都沒有，云姑是他的朋友方仁語的情人。我很想知道，方仁語看沒看到董橋的這段文字，我更有一種隱隱的期盼，希望云姑能看到，沒有女人不喜歡馬屁的，尤其是這種聽起來跟真的一樣的小肉麻的馬屁。

董橋說，再動人的男歡女愛都是私事，別人聽了肉麻。

想想也是，兩個人的事兒，笑也好疼也好，要么偷著樂要么偷著哭，沒必要弄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。

董橋的文字不外乎兩個主題，女人和古玩。不只是董橋，這兩樣?xùn)|西，大多數(shù)男人都喜歡。

問題是，喜歡女人和喜歡古玩一樣，都是私事，董橋卻在文字里弄得全天下人都知道，真的有一點(diǎn)兒小肉麻。

8、小喜歡

淺淺的，早些年讀過董橋的一些文字，感覺仿佛是褪了色的藍(lán)印花布，在窗前的竹竿上蕩漾著絲絲暖意。鄉(xiāng)村的冬夜很是寂寥，在當(dāng)當(dāng)網(wǎng)上兜來逛去，幾天后，快遞送來了董橋的《青玉案》。

董橋說之所以起名為《青玉案》,是因了賀鑄的《青玉案·凌波不過橫塘路》，董橋還在作品的扉頁上詳細(xì)注解了所有與“青玉案”有關(guān)的出處，大約最早是出自張衡的《四愁詩》“美人贈我錦繡段，何以報之青玉案”一句。青玉案就是美玉做的幾案，男人都喜歡美玉，更喜歡挑選美玉送心愛的女人，所以董橋把作品定名為《青玉案》的確是很雅致的一件事。

但我要說的不是董橋，也不是他的《青玉案》，我感興趣的是“美人贈我錦繡段”這一句，何以贈我錦繡段呢？

美人贈我金錯刀，美人贈我琴瑯玕，美人贈我貂襜褕，金刀、玉琴、貂皮衣，都是男人的喜歡，我沒聽說過大男人喜歡錦繡段的。

讀過雪小禪的一篇文字《綢緞是微涼》，雪小禪說陸小曼或者言慧珠這樣的女子，她們幾乎穿了一生綢緞，當(dāng)它們裹在一個女人曼妙的身體里時，當(dāng)一個男人把手放在女人腰間，綢緞，已經(jīng)有了太多意味。言外之意，雪小禪的意思是女人的綢緞是用來吸引男人的，雪小禪舉例為證，說徐志摩在家信中曾經(jīng)說，小龍：買了一塊綢緞給你，看看做什么合適？

雪小禪說：“這樣的男人，真適合當(dāng)情種。”

看來，男人的多情，除了美玉，還該用絲綢，就是錦繡段來表達(dá)。所以我不明白的是，女人為何要送男人以錦繡段呢？

臺灣的星云大師說，“人這輩子最重要的不是金錢，是喜歡”，而我，卻是喜歡錦繡段的。早先，比如明代，唐伯虎和祝枝山、文征明他們泡妞穿的就是錦繡段，一襲撒花的蘇繡長衫，說不出的瀟灑，逼人的臨風(fēng)玉樹；就算是民國，大宅院里老爺一把紫砂，嵌白玉黑緞瓜皮帽，湖藍(lán)色泥金團(tuán)龍馬褂，圓口繡花布鞋，就算是俗氣十足，也俗得喜慶，俗得有男人的范兒……可惜這些都是舊事的月色，徒讓人心生向往而已。

繞了這么打的一個圈子，我只想弱弱地說，一個男人，其實我是那樣地喜歡錦繡段。

如今家里，只有早些年結(jié)婚時妻子陪的嫁妝，有六七床絲綢的被子。說是早些年，其實都已經(jīng)過了10年了，兒子都9歲了。枕邊人鬢角有了星星白發(fā)，桃紅色花草龍鳳的被面已經(jīng)有些發(fā)暗，有些地方還脫了線，細(xì)細(xì)地她用絲線繡了幾只蝴蝶落在脫線的地方，一眼看去有了新婚的味道，心里就有了小小的喜歡。

美人贈我錦繡段，咱再做一床緞被吧。她聽了，說，只要你喜歡。

9、小驚艷

這些年一直在文字里尋尋覓覓：十幾二十幾歲，喜歡汪國真，喜歡席慕容，喜歡三毛；等到三十出頭，開始喜歡讀雪小禪的《刺青》、《無愛不歡》和《煙雨桃花》，林清玄的《溫一壺月光下酒》、《白雪少年》、《鴛鴦香爐》，還有路也的詩，一句“我是你云鬢輕挽的娘子，你是我那斷了仕途的官人”讓我日夜把玩，悵然若失，仿佛許仙等到了他的白娘子，焦仲卿遇到了劉蘭芝，張生碰見了崔瑩瑩。過了四十，也經(jīng)歷了一些世事，開始覺得周作人、錢鐘書、林語堂的文字最合胃口，從隙中窺月到庭中望月，真的似明人張潮所說：皆以閱歷之深淺，為所得之深淺耳。

讀書不求甚解，隨性而已，讀到哪算哪。有一段時間很是癡迷明清筆記，張岱的《陶庵夢憶》、江盈科的《笑林引》、袁枚的《隨緣詩話》，40歲的人了，開始懂得生活的一點(diǎn)樂趣：好精舍，好鮮衣，好美食，好駿馬，好華燈，好煙火，好梨園，好鼓吹，好古董，好花鳥，兼以茶淫橘虐，書蠹詩魔，張岱的喜好，我一樣不少，尤其是張大復(fù)一溪云、一潭水、一庭花、一林雪的理想人生，的確讓人心向往之。鴉片一樣，明清小品讀多了，上癮也變得頹廢，甚至某年的春天，我竟然萌生了辭職去浪跡天涯的念頭。

這念頭著實嚇了我一跳，農(nóng)夫說：待我榮華富貴，許你十里桃花；書生說：待我金榜題名，許你花前月下；僧人說：待我一襲袈裟，許你相思放下。說的都是如果，40歲，有工作，有家庭，高堂父母，兒女垂髫，浪跡天涯我做不到了無牽掛，君臨天下我做不到四海為家。放又放不下，走也走不開，40歲，正是尷尷尬尬的年紀(jì)，喜悅不多，煩惱不少。

直到，我遇到了董橋，讀董橋的文字，任你有多少的無奈、喜悅、落寞、隱忍、驚喜和不舍，都會在他的文字里化作繞指柔請。董橋說文辭清淡可讀最是關(guān)鍵，“故事”才是文章的命脈，“有了學(xué)問有了見識有了真情沒有說故事的本領(lǐng)文章活不下去”。董橋的散文和小說相比，我更喜歡他的小說，我想這一定是有“故事”的緣故?！扒楣?jié)要淡，情味要濃；記憶要遠(yuǎn)，念憶要近，偶爾筆調(diào)太像小說還要收一收，”董橋說，“故事太濃了擔(dān)心一媚入骨，我不稀罕。”《竹園》里的胭姐，《愛晚居》里的杏表姐，《無語》里的云姑，《蓮房》里的章薔，讀來都新鮮的讓人猛然一驚，小驚艷了一把。

今年我已經(jīng)43歲，看來以后的歲月要在董橋的文字里泡著了。

10、小妖嬈

買一份《揚(yáng)子晚報》，躺在床上懶懶的讀。

“有那么三五片從枝椏間滑下來了，像無主的船兒蕩在風(fēng)里。這情景，恰似已不年輕的媽媽在黃梅天后，靠在陽臺邊曬那花色已淡的舊嫁衣，當(dāng)空里一抖，多少陳年的事。秋近了，媽媽也老了?！?/p>

一句“秋近了，媽媽也老了”，讓人心頭無限的蒼涼。

看看作者，是一個叫許冬林的女子的文字。

這些年來，從董橋的《紋木本色》、《仲春瑣記、》、《月亮？哪一個月亮？》、到余光中的《左手的繆斯》、《望鄉(xiāng)的牧神》、《蓮的聯(lián)想》、一直在古典的文字里尋尋覓覓。

劉紹銘說董橋的文字雖然好看，但卻生活在一個與我相卻甚遠(yuǎn)的世界里，在那里他在后花園點(diǎn)燈，寫字，喝茶，玩古玩，收拾一地的舊時月色。而評論家徐學(xué)是這樣評價余光中的：一個認(rèn)真的學(xué)者，不茍的翻譯家，寫起字來，總是一筆一劃方方正正；而在腐儒和道學(xué)家眼中卻是十足的浪子，不道德的文人。

董橋的文字太舊，讀來讓人有寒盡不知年的味道；余光中的文字太密，需要一定的素養(yǎng)，讀來有高山仰止的悵然。

后來陸續(xù)讀了葉濤的《這條街》、《紙釵裙》、《菜市場》，路也的《山上》、《尼姑庵》、《木梳》，才知道我在苦苦尋找的是什么樣一種風(fēng)格的文字。

路也對男人說，我是你云鬢輕挽的娘子你是我那斷了仕途的官人。路也真的是個狐貍精了，一個讓男人意亂情迷的狐貍精！

這些在文字里妖嬈著的女人，歷盡滄桑卻鉛華洗盡。

很喜歡《白狐》的意境——寒窗苦讀的書生終于等來了“金榜題名”、“洞房花燭”這人生的“”兩大喜悅。而且這只白狐還是那樣的善解人意，知道男人落魄時希望遇到富家小姐，得意時又希望換了糟糠，再結(jié)個金玉良緣。能不能為你再跳一支舞？只為你臨別時的那一次回顧……沒有怨恨，沒有怨憂，有的只是對天下男人徹骨的理解。這樣的狐貍精女人男人想不喜歡都難！

而能夠成“精”的女人，都像美玉一樣埋在深山里，極難找的，能夠擦肩而過已是奢求，更別說過再從此發(fā)生些什么了。

那個叫許冬林的女子把陽臺上曬著蓮蓬，留作冬日里煮五香蛋，說，做了主婦的人，記掛心上的無非是衣食冷暖的塵事。想那冬日鍋底里翻滾的碎蓮蓬若還記得舊物舊事，它對那靜候在淤泥里的蓮藕要說的一句話大約也是

——你啊，莫要再惦記我了，從此我在紅塵里，在煙火的最深處。

阮小籍文字——

1、有些人，一旦遇見便一眼萬年；有些心動，一旦開始便覆水難收

2、感情的事無所謂值不值，如魚飲水冷暖自知，與旁人何干，何饒舌也

3、平山中賊易除心中賊難，這輩子得不到你，我到底意難平

4、不惑之年，望中猶記，無悔少年路，憑誰問，初戀的你，尚相憶否？

5、愛情是一場抓心撓肝的折磨，閉上眼你在心頭，睜開眼，她在枕邊

6、偷偷喜歡一個人，做朋友不甘，做情人不敢，其實都是無緣